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,像工笔画的鸦羽。"要加香菜吗?"他突然抬头。
苏蔓的勺子撞在碗沿。程远已经将琉璃盏推过来,翠绿的碎叶落进她碗里,
像春雪化在宣纸上。他们踩着积水回家时,路灯已经亮了。
程远住的老式单元楼带着九十年代特有的圆弧阳台,三楼窗口垂着褪色的蓝布帘。
"客房收拾好了。"程远转动钥匙,"被子都是晒过的。"苏蔓站在玄关打量,
原木色书架上码着精装天文图册,老式唱片机旁摆着盆蔫头耷脑的薄荷。
最上层相框里是穿着学士服的程远,搂着对鬓角花白的老夫妇。"这是我爸妈。
"程远递来拖鞋,"去年退休回乡下种茶去了。"苏蔓摸着鞋柜上的划痕,
突然瞥见自己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。这是下午在民政局门口买的,
店员说最近流行莫比乌斯环款式。金属凉意刺得她心头一跳。深夜她躺在客房的小床上,
听见隔壁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。月光把梧桐枝影投在天花板上,
恍惚又回到上海租住的那个开间。那时她总在凌晨两点听见密码锁的声响,
现在却只有冰箱压缩机轻微的嗡鸣。第二天清晨,苏蔓被厨房香气唤醒。
程远系着靛蓝围裙在煎蛋,料理台上摆着切好的水嫩香椿。"早市买的。"他手腕轻抖,
蛋液在平底锅里绽成金边云朵,"你妈妈刚送来新磨的豆浆。"苏蔓倚着门框看他颠勺,
晨光给后颈绒毛镀上金边。这个场景太过温暖,温暖得让她害怕是场易碎的梦。
就像去年生日那天,那人突然捧着蛋糕出现在公司,
奶油上的烛光映得她看不清他无名指根处的戒痕。锅铲与铁锅相撞的脆响让她瑟缩了一下。
程远关掉煤气转过身:"要溏心还是全熟?""都行。"她慌忙去够吊柜里的碗碟,
踮脚时睡裙下摆扫过程远的小臂。两人同时后退半步,瓷碗在晨光中泛起柔润的光。
餐桌上摊着本《天文爱好者》,程远用红笔圈着今晚的双子座流星雨预告。
苏蔓小口啜着豆浆,听他讲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宇宙电波,讲脉冲星如同深海灯笼鱼的心跳。...